編者按:教育部與本報近日聯(lián)合啟動“禮敬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系列活動?;顒釉谌珖咝7秶鷥乳_展,以“文化根·民族魂·中國夢”為主題,充分利用校內博物館、校史館、圖書館、檔案館、展覽館、紀念館、美術館等育人載體,深入挖掘校內的故居舊址、歷史遺跡、文化遺產(chǎn)、景觀景點和校史、院史等豐富的教育資源,通過形式多樣、載體多樣、內容多樣的活動來體現(xiàn)“家國情懷、社會關愛、人格修養(yǎng)”等教育內容。同時,活動還將注重利用和引進社會資源,推進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進校園工作。(見5月15日本報一版)
在中國,現(xiàn)代意義上的大學,歷史并不悠久。但就在這不長的歷史中,留下了彌足珍貴的物質和精神文化遺產(chǎn)。那些令人激動、意義深遠的人與事,物與思,形成了中國大學獨有的、富有中國特色的文化儲備,豐富著中華優(yōu)秀文化的內容和傳統(tǒng),影響了一代又一代學子。今天,進一步發(fā)掘、認識這份豐厚的文化遺產(chǎn),萃取其精華,對傳播和滋養(yǎng)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具有重要意義。我們梳理中國大學的歷史文化,不僅僅是為了記憶,更為了今天和未來。
我們以北京大學和《新青年》(前身為《青年雜志》)為“禮敬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校園巡禮”的開篇,意在說明昨天的時務就是今天的傳統(tǒng),今天的風尚必定成為明天的歷史。“人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蔽覀円\用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的立場、觀點和方法看待傳統(tǒng),強調禮敬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
翻開的《新青年》原件
空氣中淡淡地飄著香樟木氣息的北京大學圖書館是個“聚寶盆”,光是獨有收藏的民國舊期刊就達一千多種,其中就有最著名的《新青年》雜志和它的前身《青年雜志》。
1988年,因為準備博士論文,韓毓海第一次在北大圖書館查看了《青年雜志》和《新青年》的原件,今天,已是北大中文系教授的他把記者帶到了北大圖書館,就這兩件文物的前世今生娓娓道來。
《新青年》碰撞出的火花
“1915年《青年雜志》創(chuàng)刊時的中國,正值袁世凱復辟鬧劇前后,天下大亂,問蒼茫大地,誰主沉???誰能救中國?當時北方是黎元洪、段祺瑞把持的北洋政府,而南方的進步力量則主張救國要靠青年,陳獨秀提出青年的道德特征,也因此將創(chuàng)辦的雜志命名為《青年雜志》,1916年更名為《新青年》。為什么陳獨秀認為青年可以救中國?因為青年人最容易組織起來,‘嚶嚶其鳴,求其友聲’,他認同法國著名思想家盧梭的思想,青年會去愛一個與自己沒有血緣關系的人,這種超越‘小我’、超越一己之私的動力,使青年具備將血親之愛、異性之愛升華為‘博愛’的能力——即對社會共同體的愛、對社會共同體的創(chuàng)造與追求,而‘青年之于社會,猶新鮮活潑細胞之在人身’,是改造舊社會舊制度的力量,這就是青春之美好。”
“陳獨秀很會辦雜志,他和很會辦學的蔡元培先生的相遇,稱得上是風云際會。他倆清末時曾在上?!禋F’共事,失敗后各自逃亡。1916年底再相遇時,其時陳獨秀主編的《新青年》在上海已非常紅火,而蔡元培正準備出任北京大學校長。蔡先生辦學的高明之處,是他認為辦學不在于錢,而在于人,他也很會‘抓’人,‘抓’住了陳獨秀。陳獨秀起初不想來北大,仍希望在上海辦雜志,蔡元培動員說可將雜志一起帶到北大來辦,一邊辦學、一邊辦雜志。就這樣,陳獨秀和《新青年》來到了北大,《新青年》雜志從此成為北大集合天下仁人志士的平臺,一大群《新青年》的編輯和作者也從此與北大結緣,陳獨秀被聘為北大文科學長后,《新青年》作者李大釗、胡適、高一涵、楊昌濟、錢玄同、劉半農(nóng)、魯迅等先后到北大任教。北大不僅在辦學上集合了當時最頂尖的人才,更以《新青年》為平臺,匯聚起一批當時的文化精英和思想斗士,因此成就了新文化運動。老師影響學生,在這些很會辦學、辦雜志的人指導幫助下,成立了北大第一個學生社團‘新潮社’,創(chuàng)辦了學生雜志《新潮》,因此也使北大成為五四運動的發(fā)源地。”
《新青年》扣下的四個扣子
北大圖書館4層過刊室的書架上擺放著1954年人民文學出版社照原本影印出版的《青年雜志》和《新青年》,一共九卷,用“幾乎翻爛”來形容它們的品相一點也不過分。因為北大圖書館對外開放,它們無聲記錄著每年寒暑假大批來自全國各地學者的造訪,即使北大圖書館網(wǎng)頁上早有雜志的電子掃描版,但人們仍對見到原件更有興趣。
韓毓海捧給記者看的,是圖書館張寶生老師到位于7層舊報刊文庫的“民國舊報刊庫”中專門取來的1915年和1916年出版的兩卷雜志原件。輕輕翻動已泛黃的書頁,在1919年即五四運動那一年出版的《新青年》第六卷第五號,羅列在要目上的文章是《馬克思學說》《馬克思學說批評》《俄國革命之哲學的基礎(下)》《藥》《我為什么要做白話詩》《馬克思傳略》《我的馬克思主義觀》《巴枯寧傳略》《老子的政治哲學》,這就是《新青年》雜志最為著名的馬克思研究專號。至此,新文化運動發(fā)展到以傳播馬克思主義為主的新階段。
“這些介紹和研究馬克思主義的文章,言簡意賅,非常準確地抓住了馬克思學說的精髓,回答了什么是社會主義,中國為什么要選擇社會主義道路這個問題。我們現(xiàn)在學院里學術研究的水平,并沒有超過當時,甚至有些方面還沒有當時這些文章表達得清晰。我們可以看出,盡管當時中國在物質生產(chǎn)方面非常落后,但在文化思想上并不落后,先哲們把握住了世界最先進的文化和思想,把它們介紹到中國,促成了中國共產(chǎn)黨的成立,而中國共產(chǎn)黨對馬克思主義的實踐,改變了中國的社會結構,促成了新中國的成立、新社會的建立。今天,就會看到思想、知識、學說是怎樣轉化為改造世界的力量的,認識到思想、主張才是真正的財富,就會看到一本雜志,一所大學,一個國家是如何追隨世界最先進的思潮,最終實現(xiàn)民族的新生和復興的?!?/span>
“從這個意義看,自五四運動爆發(fā)95年以來,中華民族之所以迅速地恢復新生,一個原因就是五四先哲們?yōu)橹袊x擇的道路非常好,用習總書記的話說,就是扣好了第一個扣子。‘新青年’可以說是第一個扣子,陳獨秀的《敬告青年》《新青年》和李大釗的《青春》要激勵起的不僅是年輕人,而是更大范圍的‘內圖個性之發(fā)展,外圖貢獻于其群’‘為世界文明,為人類造幸福’的人們,鼓勵人們從封建的、家族的、家庭的‘小我’,走向為大眾謀福利,愛國、進步、科學、民主,有世界眼光,講求實行和進取的‘大我’,這就是建立人民共和國的基礎。那么如何實現(xiàn)這個大目標呢?先哲們又扣對了第二個扣子——文學革命。真理和學說固然好,但能接受理論的人少,而文學作為潮流和時尚,接受的人多,影響力大,這也是胡適的《文學改良芻議》、陳獨秀的《文學革命論》在《新青年》上發(fā)表后反響強烈的原因。《新青年》每期都刊發(fā)以魯迅為代表的進步作家的文學作品,對新思想的傳播產(chǎn)生了深重的影響,從這點看,五四運動不僅傳播真理,還形成了社會思潮,并以這種思潮引領了社會時尚。隨著蔡元培和北京大學的教育改革,隨著五四時期來北大講學的羅素和杜威對于職業(yè)教育、社會教育的倡導,新的教育體系派生出新的職業(yè)分工,產(chǎn)生了新的職業(yè)者、勞動者,這就是第三個扣子。隨著五四運動的發(fā)展,工人組織、農(nóng)民組織、知識分子組織、商人組織,乃至新的軍事組織相繼壯大,先哲們一直尋找的可以替代封建家庭制度的新的社會組織形式終告成立。在勞動者組織不斷壯大的基礎上,中國共產(chǎn)黨成立了,這是第四個扣子。我們看到,由新青年到新文學到新教育再到新的社會組織,四個扣子一一扣好,中國向新社會的發(fā)展也就成為必然?!?/span>
重讀《新青年》
自1915年9月15日創(chuàng)刊至1926年7月終刊,一共9卷54號的《新青年》呈現(xiàn)了先哲們尋求中華民族復興之路的清晰邏輯。對此,韓毓海感佩不已:“生活在積貧積弱的舊中國,先哲們卻有著強烈的思想自信和文化自信,對探尋新中國之路有著自己堅定的主張,并最終把先進的思想變成了現(xiàn)實。今天的中國,物質極大豐富,但仍面臨著建設理論自信、制度自信和道路自信的重任,如何才能完成歷史使命,我們唯有不斷學習、不斷改造我們的學習?!?/span>
“今天重讀《新青年》,更加深深折服于先哲們的學識和思想創(chuàng)造力,陳獨秀一篇《敬告青年》不足5000字,卻呈現(xiàn)出他對尼采、柏格森、密爾學說的透徹研究,而《新青年》所介紹、闡發(fā)的那些經(jīng)典,特別是馬克思主義經(jīng)典,現(xiàn)在有多少人尤其是大學生們在讀呢?所以,今天我們強調要建設學習型社會,不斷學習和不斷增強學習的能力,無論對青年個體,對一所大學,對一個國家都是重要的。唯有學習,才有創(chuàng)造,用《敬告青年》中的話來說,‘宇宙間之事理無窮,科學領土內之膏腴待辟者,正自廣闊’?!?/span>
(《光明日報》記者 王慶環(huán) 通訊員 郭俊玲)
編輯: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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